【全职高手】【叶王】巫猎 第一章
第一章
他从无梦的沉眠中醒来，眼皮掀开前，脑海中还印刻着入睡前的场景。
重重铁锁禁锢下，红褐色的坚硬鳞甲狰狞地片片竖起，与金属摩擦出火花。龙息如同喷薄的岩浆撞击在盾墙上，天地却森冷得像是呼气成冰的地狱，龙族的血液滴落在地瞬间便凝固成宝石。
他的飞翼被锁链束缚无法伸展，但只要他想，就算令天崩地裂、山河倒悬也能挣脱。
然而即使被辜负，龙也不会覆灭他所守护的土地。
他能从居高临下的视角中看到白袍白甲的战士立在战阵之中，头盔后毒刺般的目光里隐藏着对此役的势在必得。他扯起嘴角似笑非笑，然而龙形时这个表情看起来更像是将要喷吐龙息的前奏，盾墙随着呼喝声再次竖起。
有意思吗。他正准备如他们所愿地哈两口气，耳边却响起一个声音，叫着他的名字。
已经够了，你可以休息了。那个声音用古老的龙族语言道，除了他没有别人能听到。
如果我休息了，他们怎么办？
你信不信我？那个声音一字一句，古语中与契约相关的单词都分外复杂，如同吟唱一段咒语。
好吧。他笑，声音隆隆如吼。你都这么说了。
又是一轮羽箭飞出，箭尖涂着毒药，射进之前就撕开淋漓伤口。不可一世的赤龙轰然倒地，终于合上了琉璃般的巨目。
我会在约定之日叫醒你。
最后的视野里，身着绿衣的人影分开人群而来，斗篷尖帽，挺直的脊梁，翘起的靴尖像在脚下踏住了两钩弯月。
就像现在眼前的人这样。
叶修的金色竖瞳隔着透明的第二层眼皮懒洋洋地盯着弄醒了他的小朋友们，离他最近的那个肩上扣着长到小腿的斗篷，腰带里别着五颜六色的古怪药剂，尖顶宽檐的巫师帽边上镶着一颗星星。
“英……英杰，他好像真的……真的醒了。”有点不安的女孩子的声音，想起来了，这个打扮得像缩水版王杰希的小东西叫高英杰，有段时间一直怯生生地跟在王杰希身边。幼兽似乎转眼长大，不知道自己睡了多少年的老人家顿时有点惆怅。
“醒了正好，既然我们没找到老师，那一定是被这条恶龙藏起来了。”喂喂喂这样没有证据就随便指控龙不太好吧，那个像拎剑一样拎着法杖的小朋友，不是所有龙的脾气都像他这么好。
“肖云，不要轻举妄动，这可是传说中的那条龙——”叶修倏地掀开了第二层眼皮，顿时惊叫和呼喝声响成一片，那个小法师用上了他位移最大的瞬时移动法术，并以暗影斗篷卷住他不知天高地厚的伙伴们一并带走。
然而高英杰随即胆战心惊地发现，他虽然快，赤龙那双太阳般耀眼的金眸转动得更快，仍然意味不明地盯着他们。龙的全身都被锁链绑缚，能够活动的只有头部，但他并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已经离开了龙息的射程，毕竟他之前从来没有和龙战斗的经验。
恐惧的源头并不仅仅因为面前的是一头龙，而是“那头龙”——十年前突然现世，以烈焰焚平格洛瑞都城的一叶之秋。为了阻止一叶之秋的肆虐，国王召集勇士组成屠龙队伍，虽然杀死了恶龙，却也损失惨重，前任国王顾问、大陆第一法师便在此役中殁亡。
至少在传说中，恶龙一叶之秋已经死了。
身边的伙伴都摆开了防御的阵势，小法师暗暗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地扬声：“请问，老师是不是在你这里？”
在传说中死去的龙终于说话了：“你们老师……”嗓音因为久未发声而沙哑，他清了清喉咙，咳出两团烟，那一堆小动物顿时缩得更紧了，“……为什么会在我这里？”
高英杰有些迟疑：“老师说过，如果我们发现他失踪了，就到这里来。”
“哦？所以你甚至不知道要做什么，就带着龙之心髓跑过来了？”一叶之秋抬了抬下巴，“对，没错，不用摸了，就是你脖子上挂着的那块。”
高英杰怔怔地松开了被他紧紧攥在手里的宝石吊坠，水滴形状的宝石正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作为辅助施法、增强魔法效力的法器，法师往往会选择与自己修炼的魔法有相同属性的宝石，以避免不同元素间相互干扰时产生的负面效果。因此，对于法师来说，宝石的珍稀程度并非取决于大小，而在于它所蕴含的力量有多纯净。
然而高英杰佩戴的这枚暗红色宝石却并非如此，水火风雷光暗六大元素的力量都被封存在其中。照理来说，除了普通的毫无用处的石头，没有宝石能同时蕴含六种元素，它会立即破碎，或者变成普通石头。奇异之处便在于，这枚宝石中的力量并没有相互排斥，而是融为整体，却又相互独立。
这是王杰希不久之前交给他保管的，虽然高英杰还不知道该如何使用，但他隐隐约约感觉到它跟眼前的龙有关。因为自从一叶之秋苏醒之际，他手中的宝石就开始发热。
“龙之心髓留下，你们可以离开。”龙的语气甚至有点遗憾，“要找老师，你们可来错地方了。”
胸口的宝石发出的光芒已由柔和变得灼目，温度也变得滚烫。高英杰犹豫着，柳非在小声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周烨柏和肖云正在争论该用什么方法对付龙，刘小别自始至终没有说话，只是握着剑，摆出幻影无形剑的起手式。
一叶之秋这时微微“嗯”了一声：“一开始就想问了，你们一起是五个人，还是六个？”
高英杰一愣，他们只有五个人，哪里来的第六个……他静下心来以后顿时一凛，从腰间拔出一个小烧瓶就往一个方向掷去，而刘小别也已经化成数道剑光飞身而去，甚至后发先至地截住了正准备悄悄溜走的暗影的退路，这下那道人影被烧瓶砸了个结实，显出身形。
原本悄无声息匿踪潜行的盗贼一身黑衣，胸口有六色巨龙的纹章。刘小别把剑架在那人脖子上，一脚踢飞了他手里的短剑。
“宫廷间谍，”后一步追上去的肖云踩住了间谍另一只拿着短剑的手，“看来从我们偷偷出城开始就跟着我们了，以为这样就能找到老师，哼。”
龙啧啧作声：“如果王杰希真在我这，那他可就完成任务了。国王顾问的徒弟居然被宫廷间谍跟踪，看来闯的祸不小啊。”
高英杰对间谍施了个迷惑术，把人弄昏过去以后，消除了近段时间的记忆。他低着头，轻声说：“老师已经不是国王顾问了。”他抬起手摘下宝石吊坠，走近赤龙，望着那只和剑一样锐利的黄金瞳孔，“你是老师的朋友，还是敌人？”
“在你们的‘传说中’，他是参与了那场屠龙之战的吧，”一叶之秋眨了眨眼睛，“你说呢。”
“但老师并不像吟游诗人所传唱的那样。”令人意外的是，高英杰居然对这个问题难得地固执，“他……他并不是传说中的那个王不留行，你也不是传说中的那个一叶之秋，因为那个一叶之秋应该已经被杀死了。”
“正常人不是该觉得‘传说中的死掉的一叶之秋居然还活着’吗。”龙顾左右而言他。高英杰咬了咬嘴唇，扬起手中的宝石，“好吧，”一叶之秋叹了口气，“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总该知道有些人并不能简单以朋友或敌人来界定。”
高英杰弯下腰把宝石放在龙的面前：“间谍的事，谢谢。”
“用不着，让他溜掉了的话我也很麻烦。”一叶之秋甩了一下尾巴，原本收在腹下的爪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伸展开来，爪尖闪烁着火星般的红芒。高英杰这时才发觉此前龙一直保持着同样的卧姿，除了头部，身体其他部分没有丝毫移动。“不过你们离开的时候记得把他带走。”
“呃，为什么？”
一叶之秋已经微微站起身，扯动了捆缚着四肢的锁链，嵌进山体内的锁链带出石屑，洞穴四周沉闷的碎裂声此起彼伏。“因为——”龙的话还没说完就变成了一个哈欠，他伸了个酣畅淋漓的懒腰，顿时天摇地动。
“——这里要塌了。”他笑眯眯地说完。
五人携带一个包袱一路狂奔，还能听到身后一叶之秋的笑声：“也不用跑那么快嘛。”
出洞以后又跑出老远，他们直到终于感觉不到脚下的震颤时才敢停下。似乎隐隐看见背后山体晃动洞窟崩塌，但是半晌都不见龙腾而起。众人面面相觑，把间谍往路旁一丢。
周烨柏还没反应过来：“所以我们把一叶之秋弄醒之后，就这么跑了？”
刘小别翻了个白眼：“不然和他打吗，你和肖云讨论出办法了？”
周烨柏瞬间沮丧：“并没有。”
“我们是不是闯大祸了……”柳非喃喃，“老师可是说过一叶之秋是大陆有史以来最大的boss。”
“与恶魔和妖灵、间谍和叛国相比，我也不知道现在的情况是不是更糟糕了，”高英杰苦笑，“但老师要我到这里来，一定有他的用意。”
据说屠龙之役惨烈非常，天地变色，凶灵四起，连传奇都被埋葬其中，因此这里也被称为埋骨之地。他们上山下山的经历都算是险恶，然而现在回头远远望去，高山巍然披翠，峰顶盖雪，一派平静。高英杰裹紧了斗篷，他和龙对话时有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一叶之秋好像……认识他。
众人在谈论声中渐渐远去，路旁树后却闪出一个人影，扛着一把形态奇异的伞，唇边似笑非笑。他蹲下身，伸手按住昏迷的间谍的头顶。“来，借我脑袋用用，不介意吧。”他的手掌底下泛起白光，随即手指像探入水中一般插进了黑衣人的脑袋里，“至少了解一下在我睡觉的时候发生了些什么。”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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